人性善还是人性恶？这是一个争议已久的命题，就像哈姆雷特“活着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一样，历经千年，困扰着人们。而近日南京市鼓楼区日博365娱乐场_365bet投注网站_365bet足球游戏的一份判决，又续写了今天的争议。

 

裁 判

 

     2006年11月20日上午，徐老太太在南京一公交站台候车时，摔成了骨折，鉴定后构成8级伤残，花费数万元医药费。老太指认撞人者是刚下车的小伙彭宇。彭宇则称自己从公交车上下来，看到一位老太摔倒在地，赶忙去扶她，后来和大家一起将她送到医院，并掏出200多元钱替老太太的家人交付医药费，自己是帮人、见义勇为。2007年9月5日，南京市鼓楼区日博365娱乐场_365bet投注网站_365bet足球游戏做出了一审判决，裁定彭宇补偿原告40%的损失即45876元。日博365娱乐场_365bet投注网站_365bet足球游戏据以裁判的理由是，根据日常生活经验分析，老太倒地的原因除了被他人的外力因素撞倒外，还有绊倒或滑倒等自身原因。事发地是人多的公交车站，视线较好，事发过程非常短暂，故撞倒原告的人不可能轻易逃脱。从常理分析，彭宇是第一个下车，其与老太相撞的可能性较大。如果彭宇是见义勇为，更符合实际的做法是抓住撞人者，而不仅仅是好心相扶。根据社会情理，在老太的家属到来后，彭宇完全可以在言明事实的情形下，让其家人送其去医院，然后自行离开，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其行为与常理相悖。“如果不是彭宇撞的老太太，他完全不用送她去医院”而“自行离去”，“但彭宇未作此等选择，他的行为显然与情理相悖。”据以上分析推理，可以认定原告老太太系与被告彭宇相撞后受伤，而非彭宇所称的见义勇为。

 

争 议

 

       判决一出，即引起社会巨大争议。赞同者有之，认为符合社会常理和判案的规则。反对者更甚，列出二条理由。一是违反了侵权赔偿诉讼中“谁主张谁举证”的举证分配原则。在原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彭宇撞倒她之前，彭宇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包括举证责任。二是法官依据的社会情理和常理分析与道德相悖。“从法官的判决中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决不能做好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最佳的选择就是尽可能快速地离开现场。”“可以预期的是，这个判决一出，我们的社会很可能变得更冷漠，人与人之间将变得更互不信任，人们对处于危难中的陌生人将更不敢伸出援手－－因为今后一旦出现类似纠纷，你的一切善意的行为，都可能会被法官当成是有恶意的动机。”

 

事实判断与价值选择

 

       撞人还是帮人？无非有两种可能：撞人或者帮人。法官没有在现场，没有目击事件的发生，所以法官不可能当即指认彭宇是否撞人。即使法官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根据证人规则和中立审判的原则，法官亦不可能再担任法官审理本案。而依据中立审判的原则，不明内里的法官就只能根据诉讼程序来审理各执一端的争议，运用逻辑推理和日常生活经验，就已知事实对未知事实进行判断。根据一般正常人的日常生活经验，彭宇的行为更容易被判断为撞人，也就是说，彭宇撞人的可能性要大于帮人的可能性，彭宇撞人的概率要高于帮人的概率，在这种情况下，根据盖然性举证责任分配原则，彭宇应当负担证明自己没有撞人的举证责任，在彭宇不能证明自己没有撞人的情况下，可以认定彭宇撞人。民事案件的证明标准采用的是高度概然性标准，与刑事案件存疑无罪的证明标准不同，彭宇撞人的概率高于帮人的概率，认定彭宇撞人要比认定彭宇没有撞人更接近客观事实，判决彭宇承担责任也就比判决彭宇不承担责任更接近于公平公正。从这一点讲，南京市鼓楼区日博365娱乐场_365bet投注网站_365bet足球游戏的判决是符合裁判规则的。

 

       抛开其他因素，单纯就个案事实和个案公正而言，我可能赞同这样的判决。但是把这起案件放在社会道德建设和法治建设的里程碑上，这份判决又是存在诸多诘难和诟病的。

 

       彭宇案件判断的前提价值是：人性恶。因为人性是恶的，是趋利避害的，所以彭宇没有撞人，他就不会送老太去医院，也就不会替老太的家人交200多元的医药费；反之，彭宇这样做了，没有避害，所以他就是撞人者。这个价值判断忽略了人性善的一面，忽略了“仓廪实而民知礼节”之后的“人具有向善的本性”；这个判断的三段论逻辑推理忽略了大前提并不周延，而这个并不周延的大前提恰与“明礼诚信、团结友善”的公民基本道德规范相悖，依据这个大前提所作的结论与全社会大力倡导的基本道德相悖也就确然无疑了。个案公正与道德冲突不能并行时，两种价值尺度如何抉择？显然，“法律不能逼人当‘小人’”，让公民“见人跌倒你别扶”，更不能让人“见死不救”。彭宇案件的难点并不在法律的适用，而在事实的判断，其关键在于法官以怎样的价值来判断事实，其症结在于当这样一个案件遭受媒体和大众关注成为影响性诉讼，当个案公正与社会道德发生冲突、在一定范围和一定深度影响法治和道德观念以及司法权威的临界点时，法官价值的取舍能否满足社会发展需求，推动社会全面和谐发展。

 

       司法对社会道德和法治的建设影响深远。1857年斯科特诉桑弗特案件，美国最高日博365娱乐场_365bet投注网站_365bet足球游戏裁决黑奴不是美国公民，并以违宪为由，废除旨在限制奴隶制扩张的密苏里妥协案，成为引发美国内战的司法判决。1966年米兰达诉亚利桑那州案件，美国最高日博365娱乐场_365bet投注网站_365bet足球游戏为了保障公民的权利，限制国家公权力，冒着放纵罪犯的风险，确立了米兰达告诫规则，并使之成为风靡全球的美国法文化的一部分。

 

彭宇案件，也应该能让我们汲取点什么。